艳阳高照,大地却仍旧银装素裹。
我在门前蹲下来,用食指轻轻地抹了一下雪地上那块薄薄的坑洼。抬眼看去,半个人身大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。
“是腐兽,而且以前从来没见过,毋庸置疑。”我站起身,搓动被雪冻得刺痛的手,比起土地、灰尘或者水泥,从雪地上反而找不出更多有用的痕迹。
“这脚印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的。”丹狩·吉安把手揣在过于肥大的被撑起的外套口袋里,将单手剑和小盾靠在旁边的立柱上,“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了。”
我抬起头,看到雪花像被炸散的棉花那样慢悠悠地飞舞着:“应该是在咱们还睡着的时候来的,怎么也得有4、5个小时了。”
“嗯。”丹狩·吉安抽出手拾起武器,她抖落盾牌上的薄薄一层雪,“把这东西打回来做午饭吧。”
“最好小心点,这东西似乎很大,况且······”我盯着那两排过于巨大的脚印,纳闷起这东西为何会只走到门廊前。
“它用两条腿走路,步伐也和我们一模一样。”
“和我们?”
“对,这很像是人的脚印。”
我们沿着那排越来越淡的脚印前行,经过快餐店,钻过高架桥,一块极其宽敞的雪地展现在眼前,它平坦得好像被一台望不见顶的推土机碾过一样,除那排始终如一的大脚印外完美得好像放大版的盒装冰激凌。
我与丹狩·吉安手持武器,并肩站在这块白色之外,不敢再踏前一步。
“我总感觉会一脚踩空。”我说,握着4X的手瑟瑟发抖。
“那脚印还在上面,这底下应该是实心的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是实心的,要不然雪也不会积在上面。”
“那走吧,还等什么呢?”嘴上虽这么说着,丹狩·吉安却还是站在原地。
一条盖着雪被的粗藤从高架桥上斜搭下来,像团麻绳一样在不远处堆成一团,我转身离开那块白色,向高架桥底走去,在各色各样的白色的大地间,那里的漆黑宛若无底深渊。
“喂!”丹狩·吉安小跑着追上来,我突然意识到某件事情:
“狩猎之前,我们应该换双鞋。”
白色的巨大毛团从天而降,它遮蔽了阳光,在我和我的周围投下一块圆形的黑影。
“上面!”早在丹狩·吉安提醒之前,我便逃出影子,在一台轿车前向毛团举起了枪。
“突突突突!”
“注意雪花!”丹狩·吉安应声举起盾牌,毛团溅起的积雪砸在上面,我向前飞奔。
毛茸茸的怪物身上留下了黑色的液体,它张开长长的双臂,一把呼起大片的雪,丹狩·吉安在这冲力下连人带盾飞了起来,我连忙停下再度开火,子弹在怪物的身上穿出更多的孔洞。
它怒号,接着转身向我冲来,丹狩·吉安就在这短暂一瞬高高跳起,将剑**毛怪的胸口。
“噢!”它张开血盆大口,黑色液体——黑色的血飞溅而出,我迅速意识到其他的腐兽的血都是鲜红的,而只有腐人的血才会是黑的。
难道说这毛茸茸的怪物是个腐人?
它在声音没了气力以后便摔倒在地,黑血融掉了周围的好大一片雪。
“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动物吗?”我填满子弹,走上前去。
“人。”丹狩·吉安冷冷地说。
粗壮的长臂、敦实的四肢、隆起的腹肌、清晰分明的五官······
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它遍布全身的雪白的长毛上,尽力不去思考它到底是什么。
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,我不得不直面既成的事实。
“怎么了?”纯洁无瑕的雪地中央,一个三层楼高的长满白色毛发的巨人扒开积雪,从地里面钻出来,他拖着长声,两只大猩猩似的手臂尽头是紧握着的双拳。
“天哪。”丹狩·吉安连忙拔出沾满黑血的单手剑,并将其嵌进盾牌的细缝中。
我抬起4X,扎稳马步:“你是什么东西?”
“你是什么东西?”他反问,对,虽然也可能是鹦鹉学舌。
“请问你是哪里来的?”
“你们把辣壳杀了?”好吧,那是反问,不是鹦鹉学舌。
辣壳······应该就是躺在血泊中的那个。
“不好意思!”丹狩·吉安喊,“我们以为它是腐······辐射兽!”
那毛茸茸的巨人蹬地猛跳,跃起了足有十几米高。
“散开!”我大叫,顾不上开枪便与丹狩·吉安在同时朝着反方向狂奔。
可脚上的雨靴实在是太拖累人。
“咚!”令大地都颤抖的强猛冲击把积雪彻底震散,我扑倒在地,一不小心磕破了下巴。
“混蛋士兵!”白毛巨人抓起一把雪向我扔过来,接着抬起脚边的轿车······
我的老天爷!我手脚并用扑腾起来,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恐怖的“抛车”攻击。
我索性蹬掉雨靴,冰冷在瞬间侵入我的脚掌,流遍了我的全身上下。
“杀人犯!”它暴跳如雷,捡起手边的的一切向我扔来。
用剑伤它太难了,风险也太高了。
我因脚心的剧痛而跑得飞快,积雪在我身后被强猛的投掷轮番轰炸。
“突突突突。”我顺着冲力侧身,火光和爆响令白毛巨人产生了短暂的迟疑,丹狩·吉安又一次趁着这个空档对猎物的后背展开攻势。
“噢!”我看不清它身后的她,却明白这一击未能结束战斗。
“突突突突!”我一边接近一边开枪,全部连射都瞄准了它的脑袋,“突突突突!”
它满面飞血,双臂却依旧乱挥不止。
我大呼不妙。
“扑!”雪怪扬手,撩起了我和许许多多的雪。我们腾空,保持着转瞬间的相对静止。
“呲!”我连忙闭眼,回忆起卧室的床。
“扑!”我跌进弹簧床垫里,雪“哗啦啦”地撒了一床。
睁眼的时候,巨手离我仅一步之遥。
“噢!”我连忙把4X横在身前,刀刃割伤了它的手,它却拍的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。
“哦。”我的胸口剧痛不已,胳膊也在“嘎吱”一声后疼得像一万盏电灯闪亮。
我无力地从床垫上滚落下来,丹狩·吉安已在不知何时骑在了巨人的头上。
她总是那么令人吃惊。
“噗呲!”单手剑割断了毛怪的喉咙,它泄了气似的倒下,丹狩·吉安则狼狈地跌在雪地中。
我单手撑起身子,惊讶地发现自己吐出的血是红黑相间的。
回过头,丹狩·吉安臂膀上流的血则鲜红不已。
***
她叫我不要动。
茫茫雪衣下的高架桥旁,我躺在街中央的弹簧床垫上,右手挂着绷带,左手握着裂开的4X,女孩儿——丹狩·吉安则骑在一头毛茸茸的人形怪物的尸体上,不断用匕首和短剑割、剌、刺、捅。
没有比这更奇怪的景象了,我边想边长长地喘气,生怕自己会因为某种内伤而一命呜呼。
在被巨人的手猛拍的那一瞬间,我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被挤压得爆裂了:鲜血迸出、血管开裂、组织粉碎······死了,那时我想,我一定会死了。
可渐渐的,疼痛褪去了,像退潮那样轻易、迅捷、不留痕迹,我感到一切恢复如初。
这更让我怀疑自己的身体已发生了某种变化。
纯白色的那块雪地间除巨怪钻出来的大洞外空无一物,我扭过头望去,原先的两排脚印也已经被新的积雪所覆盖。
白毛巨人就是从那里出现的,我眯起眼睛,试图找到它的脚印。
可那里只有一颗洞。
等等。
回忆涌上来,太多的问题让我不知该从何入手。
士兵、杀人犯,那雪怪似乎这么说过,杀人犯是因为我们杀了那个叫辣壳的雪怪,可它为什么说我们是混蛋士兵?
我从垂家族想到长廊尽头的小镇,又从小镇想到猎人所、腐人和这一路上遇见的许许多多的腐兽。
“丹狩!”丹狩·吉安停下了分割尸体的手。
“我们得去雪怪出来的那里看看。”我艰难地站起来,胸口处的剧痛似乎已成了幻觉。
她扭过头,循着我方才的视线望去,很快便想到了我所想过的一切。
“你身体怎么样?”
“好得很。”
我们走过去,踏上平坦的雪地,以破坏完美的积雪为代价来到了巨人出现的地方。那是一颗深坑,冷风蹭着坑两旁被撕开的铁片灌进去,阳光怯懦地躲到一旁,漆黑充满了坑洞。
“你猜这里面有什么?”说着,我显像了4X瞄准槽上的灯,被磨得光滑的阶梯出现在脚下,消失在黑暗的远处。
“好家伙。”丹狩·吉安为盾牌附上了一层夜光膜,那东西除了会暴露我们自己的行踪外毫无用处。
“你还是做了这东西?”
“是啊,能照明而且很好看。”她自豪地说,上下摆了摆盾牌。
这照明能力也太弱了,我想,不过算了,随她去吧。
在踏进深坑的第一瞬间,我便听到某种熟悉的轰鸣。
“这里面有东西。”我连忙停下脚步,用肩膀抵住丹狩·吉安。
“什么东西?”
“把夜光膜分解了。”我关掉枪管上的灯,厉声命令道,同时竭力地在脑海中寻找起这声音的真面目。
机械的声音、反复的声音、有规律的声音······
不会吧。
我打开灯,蹑着脚往下走,丹狩·吉安则固执地又一次显像出夜光膜。
在长达十分多钟的路途中,我们始终保持警惕,且未进行一丁点的交流。
轰鸣每隔三分钟出现一次,随着我们越走越深,那声音也越来越强。
我愈加确定这是地铁的声音。
为什么?
在兴奋得心痒难耐的同时,我感到忧虑,这会不会又是一次即将到来的威胁?
我想到地面上的两只雪怪,它们为什么会在有地铁的洞附近徘徊?考虑到洞口外那层完美的积雪,后出现的雪怪应该已经在这隧道,或是隧道尽头的某种空间里呆了很久,这里面会不会还有更多类似的怪物?
想到这里,我不自觉放慢了脚步。
可背后突然出现的温暖的触感让我鼓起勇气,丹狩·吉安似乎看透了我的一切心思,她用左手抚了抚我的背,似是在叫我放下心来继续前进。
我不知道她的决心与果断是从何而来,在同样考虑到可能到来的危险时,她总会比我,或是任何人更快地做出行动,而事实证明她往往是对的。
我但愿她能永远对下去。
又十分钟,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。
我们同时熄灭了自己的照明,一左一右靠在阶梯尽头通口的两边。
“轰隆隆······”这声音险些使我放声大笑。
地铁,这毫无疑问是地下长廊里的地铁!
为什么会在如此浅薄的地下?
我探出半个脑袋,正看到宽广的大厅中间一列长长的地铁轰鸣而过,明亮、干净、简洁的车厢里坐满了人,其中大多是女人和孩子,他们穿着时尚而简约的衣服有说有笑。我循着天花板往前缕,惊讶地发现这里并没有写着区号的金属板。
“这里不像是地下长廊。”说话时,丹狩·吉安难掩语气中的兴奋。
“这他妈的是地铁啊!”我压着声音说,“你看没看到?”
“我知道!”她低声尖叫,“这他妈的是地铁!”
“轰隆隆······”地铁驶过,欢声笑语和轰鸣都短暂地消失了。
确认四下无人(或是其他生物)后,我走出来,墙壁上的一张被钢化玻璃保护的海报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“地面之旅——您与孩子的最佳选择。”上面用醒目的红色艺术字体写就的标题让我哑然。
丹狩·吉安站在了我旁边。
“奇妙昆虫、白色毛怪、花羽大鸟······200g物质便使您有机会乘坐专属列车,近距离观赏以上全部珍奇生物!”
“你弄明白没有?”我一字一句地读着海报,兴奋渐渐被寒冷凝固。
“这是一个旅游项目?”她扬着声说,似乎觉得这很荒唐,“任何一只腐兽都有足够的力量掀翻列车!”
我走向轨道,一面无形的墙壁撞痛了我的鼻子。
“突突突突!”我开枪,墙壁却毫发未损。
“或许不会······你看。”我放下4X,揉了揉鼻子,然后伸手去摸眼前那面象征着绝望的透明墙壁。
“走吧。”丹狩·吉安却没摸它,她转过身,走回了黑漆漆的楼梯间。
另一面墙壁上,贴着画有白毛巨人的海报。
我长久地把手放在墙壁上,感受着它的冰冷与坚硬,直到又一辆列车的轰鸣变得越来越响。
我快步跑进楼梯间,以防自己成为长廊游客地上之旅中所见到的唯一一只珍奇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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